我的童年生活里，还有一个开心到爆棚的乐事——看土电影。那叫一个爽！我每场必到。聪明的宝华，弄了一块黑布，还有墙硝（这墙硝是茅厕墙上刮下来的白色粉末。），等等。不知怎么七捣鼓八捣鼓，屏幕上会出现张飞、关云长、刘备、诸葛亮等。真是神奇！我们虽然躲在黑暗的楼梯间，害怕。但吸引人的小电影，不能错过。看小电影的人挤满楼梯间，手臂挨着手臂，脚尖碰着脚跟。

放电影的宝华瘦瘦的，一双眼睛炯炯有神。如果被他看一眼，似乎能穿透你的脊背。但他平时，低头较多。头发剪得精精神神，有些短的西装头，左边有一条头路，左边头发短，右边头发稍长。穿的是养母熬夜受苦做出来的糙绸。没有染颜色，这布的本色是米白。刚穿的时候身上痒，穿久了，软软的，很舒服。裤子是藏青人造棉料子，甩法甩法有弹性。脚上穿的是养母做的松紧鞋。（即鞋面到脚跟，左右两边缝宽宽的松紧带，鞋底是千层底。）

他读书回家，或者傍晚辰光，屁股后面跟着一群毛孩子，男的女的都有。有的鼻涕带过，有的鼻涕横擦，有的头上一个督督辫子（督督，即竖起的意思），有的两个羊角辫，有的扎个马尾巴，有的有五颜六色牛皮筋扎出七八个小辫子，有的是戗刀头（此发型，也流行一时。就是头中心有一块巴掌大的头发，四周剃光，像把戗刀似的。）……

称呼也是各不相同。叫他名字宝华的有，叫矮爸（叔叔），叫阿哥，叫堂阿哥，叫宝华小爷爷，总之很多。但没有人会连名带姓叫他。

有人高喊：宝华来了！于是便知道有好戏看了。小朋友便聚拢来，等待看电影。宝华呢，右手伸出来，摸摸这个的头，搭搭那个的肩膀，对每一个小孩都友好。小朋友会从家里拿来斩白糖（用破旧衣物换来的圆形面粉糖。根据衣物的多少，就给你适当的斩白糖，往往是切下一个角。）、爆米花、年糕、向日葵、南瓜子、干薯片、梧桐卵子（梧桐树上长出来种子，炒来吃香香的。）、西瓜籽等等，宝华自己吃不完，就送给我吃。

在黑布上做手影，也是乐此不疲的好项目。宝华会做兔子手影、狗头手影、小鹿手影、乌龟手影、鸭子手影，等等。活灵活现，形象逼真。好几个，是伯父教他的。伯父喜欢在廊檐下，教我们做手影游戏。伯父自己家里没有孩子，对我们真是疼爱有加。

晚餐时间到，各家的姆妈到我家里来叫。

“阿二，吃饭！”阿二别转头不吭声，阿二的娘雪珍就揪着他耳朵回家去。阿二不怕疼，但还是踮起脚尖，嗒嗒嗒嗒跟着母亲。

“银仙！银仙——”银仙妈妈的脖子一抻一抻来了。银仙知道姆妈来叫吃饭，嘴里“嗯嗯嗯”答应着，脚却像灌了铅似的一动不动。银仙姆妈就一屁股坐在门槛上，过一歇歇，再叫。过一歇歇又叫。一直到银仙站起来一同回家。

灿初的妈妈也来了！一声不响，卷起黑布。这样一来，谁也没得看了。孩子们推推搡搡出来，有的揉揉眼睛；好几个孩子跟在灿初妈妈后面点点戳戳：“都是你！都是你！”；有的心不甘情不愿地回家去；有的还在我家里低头看盒子里的洋片，洋片上有各种人物……

2024年8月23日

（题外话：这一章上海领商企业管理咨询有限公司，我是站在输液室，一边手机充电，一边陪女儿吊点滴，一边码字。）